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迟凤钧埋伏在京里的暗手是陈弘范,萧谏纸也是。
按萧谏纸交付的那份自白,迟凤钧重新誊写一份,变造几处关键,交由心腹保管,待自己身陷囹圄,密使便连夜进京,亲手交给刑部陈弘范陈大人。
原本自白里的姑射党羽,不止六数,几乎就是一份东海平望的恶吏清册,列的都是些劣行斑斑、偏又侥幸逃过了制裁,兀自财禄亨通的漏网之鱼,最高甚至有侯爵在列。
卷中举证历历,这些人或在妖刀案发现场附近,或与被害人有牵连,或因妖刀之乱而受益,丝丝入扣,是摊在当事人面前,怕自己都不禁怀疑是否真有其事的程度。
萧谏纸在运用“姑射”
之初,便想好了脱身计。
己方阵营五位成员,在所有行动的各个环节里,都有无缝接轨的代罪替身,而这些“替身”
所行之恶,及彼此间有意无意的牵连,恰为“姑射”
所谋,提供了一个完整合理的想像蓝图。
唯一不知身份的“巫峡猿”
,则以洪泽津啸扬堡满门被害的“虎剑鹰刀”
何负嵎代之,若有刑断高手深入追查,不定能撬动平安符一方的墙角。
以卷中排布缜密,能上下其手处不多,但不知是有心或无意,将古木鸢换成萧谏纸后,几乎没什么需要大段删改的地方,换掉人名地名即可。
迟凤钧索性再添上岳宸风,公仇私怨一并讨还,十分解气。
而琉璃佛子事迹败露,早被先生视为弃子,拉他下水,没准能将央土任家和狐异门也牵扯进来。
于是迟凤钧大笔一挥,将这两名姑射首脑又改了回去,模仿的自是萧谏纸的笔迹。
堂堂东海经略使,封疆一品大员,岂擅百家字小道?但对抱负俱成泡影,沦为官场笑柄,连维持门面都得仰慕容鼻息,被一介布衣武僚欺侮也不敢作声的空头闲官,多的是时间兼通杂学。
他学的可不只是百家字而已。
这份案卷做为萧老台丞的亲笔供状,以抚司大人的名义被送到陈弘范手里。
多年来,陈弘范始终与这位仕途多舛的同年鱼雁往返,那些在琼林宴上巴结迟凤钧的人早已离弃,甚至拿他当笑谈,陈弘范仍是少数迟大人能以书信倾吐其不遂的友人。
这回迟凤钧没给他捎上只字片语——为防心腹被截,这点警觉是最起码的——但意思再明白不过:刑部掌握话语权,能以这份供状为迟凤钧脱罪。
一旦皇上下令将迟凤钧解至平望,慕容柔便奈何不了他。
陈弘范另缮新卷的原因姑且不论,但任逐桑是怎么知道有案卷的存在?于此事上中书大人并无其他耳目,他就是中书大人的耳目。
耳目欺汝,岂有昭灼?
“下官不——”
仅犹豫一瞬,他对中年雅士略微躬身,快步行至书桌,从稍嫌紊乱的故纸堆里翻出了厚厚一摞,双手呈交。
“恩相请看。”
欺瞒什么的,还有机会解释;把任逐桑当傻瓜,毋宁最令其难以忍受。
陈弘范一直是以这样的明慧与果断受到赏识。
任逐桑没什么火气,接过细读一遍,每个稍事停顿的地方都是与陈弘范的缮本相异处,但也没真停下来过。
传说中的过目不忘看来是真的,陈弘范不由得捏了把冷汗。
中书大人甚至没心思掩饰,未如过往那般低调自制,可见事态严重。
“是萧老台丞的亲笔?”
将看散的纸头重新摞好,压上写有名单的那一张,任逐桑轻抚墨字,悠然抬头。
“禀恩相,此乃伪作,并非真迹。”
陈弘范不卑不亢,拿出另一张仔细摊平的楮皮纸,其上摺痕固然深刻,却不及那银钩铁划似的瘦硬字体,遒健劲锐,直欲破纸伤人,难以持握。
行文布局与前一份乍看极似,并在桌上一瞧,瞎子都能辨出雀隼之异。
任逐桑不禁点头。
“果然是伪作。”
“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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