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东郊,本是一处乡野小镇。
春深日暖,莺啼燕语间,马车沿着小径辘辘而行,两侧黔首躬耕不辍,田间新秧初立,翠色连天。
怀钰一手掀轻撩车窗遮帘,半探首看向马车外,宫里的人与世家的人皆言黔首生计艰难,可她却向往此间自在,晨兴夜寐、粗茶淡饭,平淡一生好过日日提心挑担,好过与人攻心算计。
“陇安,怎么了?”
谢枕河瞧她久凝窗外,深感疑惑,将午时唐羡好买来的烧饼复递与怀钰,“晨午皆未沾粒米,还是用些罢。”
怀钰摇首不答,身形未动。
本欲询问那话的本意,谢枕河喉间话语辗转再三,终是问不出口。
东郊距平阳十几里之遥,至接应的地点,行了大半日的路程。
纪媛嬿倚于茅庐门旁,唇畔噙着嫣然笑意,较素日添了些随和,怀看见她模样微微一愣,她换得身荆钗布裙,不施粉黛,因着肌肤莹白,漾着明媚温煦,笑容极有亲和力,依稀似当年待字闺中时的模样。
日光漏过草沿映照眉间,纪媛嬿疾步朝马车行去,鬓边碎发被风掠起,纪媛嬿温柔笑道:“姐姐来了。”
纪媛嬿瞥见站于怀钰身后不远处的谢枕河,眸光微动,意味深长的睨他一眼,随即挽着怀钰移步至茅庐的坝子,“姐姐怎的与他同行?毕竟……”
纪媛嬿话语一顿,放低声线,“姐姐还是远着些才好。”
怀钰摇首,“无妨,他尚不至于窥破。”
神色悯然的看着纪媛嬿,“你往后作何打算?是否随我往赴南夏?”
“不了姐姐。”
纪媛嬿望向田野间劳作的黔首,怀钰循她视线望去,纪媛嬿淡笑,“往后,姐姐需要我时,你我必会再见的。”
怀钰了解纪媛嬿心性,纪媛嬿不会情愿困守于一处的,遂不再劝。
纪媛嬿有自己的顾虑,宁瀚素来多疑,断不会轻易放任她离开大昭地界,此处茅庐的人家本是勉之安插的耳目,借此处藏身宁瀚尚不会发现她的踪迹,若她贸然随怀钰离开,来日被宁瀚察觉踪迹,岂非授他把柄,坐实怀钰勾结南夏之罪。
余霞成绮时,暗卫尽数悄聚,草檐下老农卸去佝偻之态,转入林中牵出马车,即为车夫。
怀钰方才从唐羡好口中知晓,茅庐柴灶旁看起来勤勤本本的几名黔首身份是假的,此处是勉之安排的用来接应南夏暗哨与探子的地方,乡野僻静,茅庐颓败,不易引人侧目。
“即便离开平阳,大昭地界,出去又谈何容易。”
怀钰上马车时回望周遭田野低声喃喃,风平浪静反而让她心间惴惴。
唐羡好虚扶怀钰小臂,“郡主不必忧心,殿下已安排好一切。”
话音未落,车帘已垂落。
路途遥远,唐羡好是贴身侍候的人,自是与怀钰同乘一车,谢枕河的马车在后,为免被人怀疑两辆马车有所关联,刻意拉远距离。
“清莲现下如何?”
怀钰轻声问道。
唐羡好将水囊与车夫做的芸豆软糕递与怀钰,“伤口不深,清莲的肩伤已近痊愈,她现下在宅子里侍奉夫人,静候郡主回去呢。”
行路途中,乡间野道,自是没有珍馐可飨,思及还需保持体力,怀钰指尖拈起一枚豆糕,眉心微蹙,实是难以下咽,她果然还是不喜甜食。
以往与怀钰相处极为融洽,自重逢怀钰后,怀钰神色便一直笼着冷淡,似初见时那副矜贵疏离之态,终归身份有别,唐羡好垂眸不敢主动谈及任何。
“将你的令牌予我。”
怀钰淡淡命令道。
唐羡好朱唇微张,蓦地反应过来,从随身的锦囊中取出南夏的入关令牌,双手奉与怀钰。
怀钰撩起遮帘,嘱咐纪媛嬿:“好生照顾自己。”
将令牌递入纪媛嬿掌心,“此去山重水复,若遇风浪,来南夏寻我。”
“姐姐珍重。”
纪媛嬿静静看着马车碾过泥道远去。
怀钰心下担忧纪媛嬿,却亦不是过于担忧,纪媛嬿在纪氏一众姊妹中,是思绪最为澄明,行事最是稳妥的,名下尚有几处田产铺面,总归教她困于生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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