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昨夜天太黑了，那门里只点星几盏灯笼，他没怎么看清楚门内的环境。
nbsp;nbsp;nbsp;nbsp;这会儿向内望去，只见门内花木庭台，几多台榭，移步似又有曲水方池、青竹绿墙，一眼看不尽，也望不透。
nbsp;nbsp;nbsp;nbsp;他草莽出身，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地方。
nbsp;nbsp;nbsp;nbsp;薛鸷忽然就有些露怯了，他觉得自己身上穿得还是太寒酸了些，早知道……他就多带些银子来了。
nbsp;nbsp;nbsp;nbsp;“客人？”
nbsp;nbsp;nbsp;nbsp;……
nbsp;nbsp;nbsp;nbsp;昨夜曾有人来闹过事，这事邵妈妈也听说了，但却并没有放在心上。
nbsp;nbsp;nbsp;nbsp;这里是东都城内最繁华的地界，寻常夜里也会有些个醉鬼吃懵了来砸门，再说她听闻也没闹出什么损失来，因此邵妈妈也就没和沈琅提起。
nbsp;nbsp;nbsp;nbsp;沈琅昨日一早又犯了头疼的毛病，夜里吃了一碗安神的药，很早便睡下了。
nbsp;nbsp;nbsp;nbsp;今日晨起时还是有几分隐痛，身上也有些低热，沈琅没和人提起，怕邵妈妈和金凤儿两个又大惊小怪地要去延请郎中。
nbsp;nbsp;nbsp;nbsp;他起得稍晚了些，今日抱月楼有一场“文会”
，豫王今日也要亲来。
nbsp;nbsp;nbsp;nbsp;沈琅起来便催促厨下另外预备下了一套好酒好菜，以防豫王今日要在这里用饭。
等客人们陆陆续续地到了，他便从一扇暗门进了那间放着古琴的雅致小室。
nbsp;nbsp;nbsp;nbsp;今日是豫王点的曲，先一首《长清》，后一首《楚歌》。
nbsp;nbsp;nbsp;nbsp;沈琅正抚弦时，室外茶厅里的宾客又争执了起来，还是为鞑靼屡次犯境的事，上京城里主战的官员仍然是少数。
nbsp;nbsp;nbsp;nbsp;如今国力衰微，若要正面迎敌，一要招兵、二要买马，武器、战甲、粮草，哪哪都需要银子。
大宁朝算起来倒是有些散兵游勇，可是又没首将，兵微将寡，去了也是白白送死。
nbsp;nbsp;nbsp;nbsp;况且一旦在那些鞑靼面前露了怯，恐怕他们更要肆无忌惮地直攻进上京城。
nbsp;nbsp;nbsp;nbsp;这些人义愤填膺，声量一个比一个要高：“上京城若守不住，他们必然要往咱们东都退，可倘若那些鞑靼贪心不足，还欲吞下整个中原呢？”
nbsp;nbsp;nbsp;nbsp;“鞑靼如今还在试探，若是咱们大宁能派个强悍的将领去震一震，将那些鞑子吓退了，岂不是就相安无事了？”
nbsp;nbsp;nbsp;nbsp;“你说的轻易，如今大宁无一名将，兵部也是一群吃白饭的废物，派谁去，难道派你去？”
nbsp;nbsp;nbsp;nbsp;这些人一旦论辩起来，便有要挽袖动手的架势，只是碍于今日有豫王在，他们才勉强收敛了几分。
nbsp;nbsp;nbsp;nbsp;也因有他们的争执声遮掩，沈琅没能听见楼下的骚乱，外边那些争得面红耳赤的客人们自然也没有。
nbsp;nbsp;nbsp;nbsp;薛鸷是忽然闯进来的。
nbsp;nbsp;nbsp;nbsp;他一脚踹开茶厅门屏时，在场的所有人都噤了声。
nbsp;nbsp;nbsp;nbsp;随后便有几个人口中一面喊着“保驾”
，一面挡在了豫王身前。
nbsp;nbsp;nbsp;nbsp;“刺客……”
不知道是谁在说话，“怎么会有刺客闯进来？那些堂倌呢？”
nbsp;nbsp;nbsp;nbsp;薛鸷四顾一眼，没看见沈琅的人影，可他认出了他的琴音，还在天武寨时，薛鸷曾听他弹过几回。
nbsp;nbsp;nbsp;nbsp;他的耳朵对乐声其实并不敏锐，但当抚琴声从这间茶室内流泻出来时，薛鸷几乎是下意识地便认定了沈琅就在这里。
nbsp;nbsp;nbsp;nbsp;就在薛鸷晃神的功夫里，有个面上挂了彩的堂倌提着把刀追了上来，薛鸷转过身，抬起小臂顶着他喉管，将人重重钉到墙上，随后打掉他手里的刀，一脚将他踹翻在地。
nbsp;nbsp;nbsp;nbsp;琴声已经停了。
nbsp;nbsp;nbsp;nbsp;薛鸷终于看见了身后的毡帘，他揭开帘子，旋即一把扯下了琴前那人所戴的眼纱。
nbsp;nbsp;nbsp;nbsp;两双眼睛骤然对视，一人惊愕，另一人却显得格外复杂。
nbsp;nbsp;nbsp;nbsp;沈琅变了许多，但好像又没有。
nbsp;nbsp;nbsp;nbsp;那一身锦衣绣袍艳色逼人，薛鸷忽然感觉有一点头晕，心口被一种古怪的、巨大的失落感给占满了。
nbsp;nbsp;nbsp;nbsp;直到此刻他才恍然发现，沈琅此生最落魄的那段时日，大概就是被他给绑回天武寨里的那些日子。
nbsp;nbsp;nbsp;nbsp;他曾经给沈琅他所以为最好的，他当宝贝一样献给他的，在这个人眼里，或许从来都不值一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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